第16章
註四 ?? 古代帝王冊封皇室成員、異姓功臣或外藩國王的一種爵位。郡王的地位僅次於親王,為封爵的第二等。
註五 ?? 兒童乳齒脫落,更換新齒的年紀。即童年。
註六 ?? 古代男性十五歲束髮,以示其成童。
註七 ?? 古代少女的髮型,亦可借指少女。
註八 ?? 古代女子年滿十五歲,行束髮插簪的儀式稱為「笄禮」。從此以後視為成年,可以婚嫁。
第64章 | 0064 《百收感謝》番外.學琴
蕭年此人名震京師,其因有二,一是身任太傅,二是琴藝過人,京中王公重臣,凡心向音律者,無不求師於他,不過蕭年歲過古稀後便不再收徒,但事有例外,他攏共破例了兩回,一為安陽王世子鹿原,二為安國公主靖翎。
要說他收下安陽王世子為徒,有大半原因是因為稀罕全族尚武的鹿氏出了個百年難見的音律之才。
因為家裡不興學吟詩奏樂,鹿原一直是自己暗地裡練琴,沒成想也讓他硬是摸出了個基底,一次隨安陽王鹿晉作客太傅府,趁著席上眾人談著政事,鹿原便在宴客的長亭琴座上過了個手癮。
蕭年嘴上談著事,耳朵卻聽著,沒想到這年輕後生竟撫得一手好琴,忍不住問了鹿晉:「世子彈得一手好琴,可是有師從何處?」,鹿晉聽聞連連搖手:「本王沒讓他學,他自個兒彈著玩的,讓太傅見笑了」
蕭年聞之驚奇,如獲至寶,親自以替即將著冠的鹿原許字為酬,將他收做入室弟子,鹿晉起初有些不願,在他看來費時學琴不如多讀兵書,但太傅當著同席的朝臣王公的面開口,他也不好駁了太傅面子,最後還是同意了,允了鹿原每旬(註一)入太傅府一次,學習音律琴藝。
這對鹿原而言是天賜良機,他本就倦於習武和琢磨軍事機要,能夠每旬抽出一日時間習樂,實在快活,而他與蕭年是一見如故,以樂相知,成了忘年之交。
蕭年後來更發現了他有譜曲的天賦,兩人常常譜曲奏琴到忘了時間,還得鹿晉差人來催,才記得要讓鹿原歸家。
而在蕭年破例收下鹿原為徒後約莫半年,這不收徒的例便又破了。
蕭年清楚的記得,是在亞歲後不久,皇帝靖能一次朝會後獨留下他,親自做了說客,讓他收皇帝的掌上明珠安國公主做學生。
雖聽聞過公主好琴,但女子學琴多請的是女先生,當朝第一女樂師更是藏身皇帝後宮,哪輪得到他一個老翁?但皇帝堅決,蕭年最後還是應了下來。
對於要收一個未及笄的女娃娃做學生,蕭年是愁的幾天吃不下飯,幸好,公主首次上課的日子,正好鹿原也在,自己的這個忘年之交和公主也不過幾歲之差,定能緩解自己和公主之間可能存在的鴻溝。
待到公主入府,實際在長亭裡奏起《高山》(註二),蕭年才發現自己收的這個女學生不凡,那麼小的一雙手,卻能摸透每一根弦,「是老朽局限了」蕭年捋著白鬚,對身旁的鹿原說道,卻發現自己的忘年小友雖然面色不改地望著亭內少女,但一雙先前只裝下過音律的黑眸,此時被染上了幾許未曾見過的陌生顏色。
「才過亞歲,春日尚遠啊」蕭年話音帶笑,卻提醒了鹿原,他自以為不動聲色,卻沒躲過老師的眼,他斂下眸色,顯得有些許侷促。
蕭年倒不在意,少年男女,萌點春心再正常不過,他對鹿原使了使眼色道:「平野,若有朝一日,你心意定了,為師可以給你做說客」
鹿原慌神的抬眼看著蕭年,半晌才擠出了一句:「老師不要拿學生打趣」,蕭年樂呵呵的沒接話,在他看來,鹿原少年老成,平時難得有這樣羞赧的模樣,他看著反而高興。
「老朽還在想,會是什麼人能留你在人間呢」他兀自說著,眼神看向亭裡的少女,又對鹿原道:「公主求的是知己,平野,你且奏一首《流水》,就當作給公主一個師出同門的見面禮吧」
蕭年這番話後半說得大聲,剛奏罷《高山》的公主似乎已經聽見,那雙纖纖小手收了下來,神色期待的看了過來,鹿原哪還能推拒,只能起身上前,進到亭內。
走近了,便能看清公主的模樣,和那日宮宴內苑遇見時一樣,那張臉讓自己止不住狂亂的心跳,鹿原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過來,但還是強自鎮定地在公主起身讓座時稱了謝。
之後的一首《流水》他奏得心不在焉,公主沒有離開長亭,就這麼立在他身側,這讓他哪能專注於琴樂,心猿意馬之下錯彈了幾個音,更是讓他臊的耳熱,一曲奏了,抬眼便看見對坐亭外的蕭年笑得一臉深意,更是羞愧難堪。
身為一個沒良心的老小兒,蕭年平時和鹿原研樂沒少被這個後生吐槽,這下逮到了機會哪肯放過他,他喜孜孜地走進亭子裡來,當著公主的面指手畫腳,數弄的鹿原恨不得挖個坑去躲開,半點臉面也沒給鹿原留。
這堂課上下來,鹿原是苦了半堂課的臉,但得見公主,他心裡又是喜的,自己給公主摘紙鳶時提過是蕭年的學生,沒曾想她也來拜師,天下有這麼巧的事?還是自己能斗膽多想些,公主會不會是尋著自己來的呢?
才想著,鹿原便被蕭年遣著送公主出府,方才門衛來報,宮裡來的馬車已經候在外頭,鹿原忙起身給公主引路,出了長亭,蕭年的身影看不見時,公主伸手拉了他的袖擺。
鹿原停下腳步,關切地問:「殿下怎麼了?」,公主見他面色冷肅但眼神裡卻藏不住關切之情,不由得想笑,但片刻便正起色來道:「沒事,就想你走慢點,你腿那麼長,我跟的辛苦,以後你送我,都不許走這麼快」
鹿原聽她說以後,這才曉得公主並不是學一天琴玩玩,自己還能繼續這般地在老師府裡和她相見,一直強自克制的面色頓時鬆泛了起來,露出一絲笑神,公主看著他神色變換,不自覺地也有些入神,兩人就這麼佇著,直到門衛折回來查看,才各自心虛的別過了臉。
從此,每旬一次的琴課不再只是鹿原生活裡的調劑,更成了他熬過每日枯燥武訓的盼頭,鹿原不知道他的期盼,實有一名為心動,卻知曉,自此日過後,他的心不再舟過無痕,公主的身影已然烙印其上,再也無法抹棄。
註一 ?? 十天為一旬,三旬為一月。
註二 ?? 相傳為伯牙所作,在唐代分成〈高山〉及〈流水〉兩曲,《列子》及《呂氏春秋》均有記載,伯牙遇子期,伯牙彈奏〈高山流水〉,子期能從琴音中感悟主題,二人於是結為知音。
第65章 | 0065 《二百珠感謝》番外.初夜
新帝上位,因是發動宮變竄取而得的皇位,雖然有蕭年、鄭維等文官武將支持,靖寰執政初期,朝野動盪,年少帝皇和他那同樣稚嫩的從龍功臣,沒有太多沉澱心神的時間,幾個日月升落之間,他們便要決定無數人的生生死死。
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,殺雞儆猴,鹿原在無數次揮刀的過程中逐漸的不會在眼前人斷氣後顫抖,他替靖寰肅清了不臣之臣,也殺了企圖趁亂起義的地方豪強,幾度月滿又缺,他換了幾把刀,已然數不清,只記得大事底定之時,已過寒露(註一)。
回京入宮,在換過半數人選的朝堂上,鹿原獲得了新的封號,靖寰指了一處新的府邸給他,也如他所願,把他心念的人,賜給了他。
叩首稱謝後,他在眾朝臣驚異的眼神中自顧自地走出議事大殿,不告而退,大逆不道,他能想像那些人心裡給自己安的罵名,鹿原看著大殿外無雲的湛藍晴空,自嘲地笑了,弒父滅君都做得的人,又怎會在意這些因畏懼而說不出口的閒言碎語。
出了宮,鹿原回到安陽王府,安陽王一屋子的家奴姬妾早跑光了,只剩下老管事章澤一個人還守著王府的門。
鹿原將獲肅王封號的風聲早在京城傳開,章澤見他一人單騎佇在空蕩的王府前院,便主動上前,在馬前伏首拜下:「王爺,還請留著小人吧」,鹿原不解的低頭看他,半晌才問:「為何不走?」,章澤抬首,看著自己從小看大的世子,用如此陌生的神色與自己對話,心裡不禁湧出一陣哀戚。
宮變來得倉促,安陽王府的混亂也是,世子弒父參與叛變,偌大王府突然失了實質的主人,樹倒猢猻散,很快便只剩下個空殼子,還有他這個陪已故王妃嫁來的老頭子。
「小姐臨終時交代過小人,要好生照看世子」章澤再度開口時已有些哽咽,他只是個守門的老奴,看不透政事時局,只能看見這吃人的世道,把好好一個溫柔純善的孩子,啃食成不帶情緒的骷髏,那具裹著薄薄人皮的骷髏在馬上猶豫著,章澤索性起身小步向前,顧自地伸手牽住鹿原坐騎的韁繩。
章澤可憐他,少年人的兩手虎口都是腫的,背脊佝僂在鐵甲下,這趟回家的路,是如何撐過來的,光是想像就讓人難受。
鹿原最終還是任這老管事跟著自己,從空蕩的安陽王府,走了老長的一段路,到了靖寰指給他的肅王府,新府邸也是空蕩一片,大亂剛過未久,皇城裡的宮人幾乎都被殺絕,也只能讓禁軍兵士暫代原先內官的職位,兵士哪懂繁縟禮數,所以這府邸的交接也就在簡單的一揖中結束,章澤替鹿原接過新府邸的鎖鑰,一老一少,一起搬進了連門額都還沒題上字的肅王府。
章澤花了些時日才把這處府邸打理得有些人煙氣,年少王爺足不點地的每日來回於皇宮與軍營,不久後更帶了一隊軍士直接住進了王府,親自監督操練,而那身分矜貴的女子也在此時來到了肅王府。
新來的嬌客看起來像頻死的魚一般了無生氣,照顧的女侍們換了諸般辦法,也沒能讓她振作起來,章澤憂慮地把她的情況詳實的彙報給鹿原,這段時間,情緒不顯於面的鹿原,難得的露出了些許焦急的神色。
心口亂跳著,鹿原覺得自己被恐懼包圍,霍地起身,直往靖翎所在的院落走去。
端著幾乎未被動過的菜餚,女侍們小心地退了出來,才要帶上門,王府的主人便從他們身後走來,大力地將半闔著的房門推開。
屋內屋外,兩個人,一過半臥床榻之上,一個矗立在大開的門邊,女侍們從他倆的沉默中品出了幾絲肅殺的氛圍,匆忙的退走,將他們倆留在原地。
鹿原出現,讓榻上半臥的靖翎撐坐起身,這是那夜之後隔了許久才又再見到鹿原,她有太多的話想問,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半個字,鹿原便疾步來到床榻邊,將她掀翻在被褥之上。